对田先生的学术成果,在座各位比我更加了解。但各位之中,可能只有我一个是叫着“田叔叔、李阿姨”长大的。罗新说“今天大家聊聊天”,我就说一点个人的表浅感受。先生诞辰一百周年,也去世十年了,直到今天,印在我眼前的一幕一直无法忘怀,也是让我深感遗憾的。2014年国庆节,十月二日,我和我姐姐邓可蕴一起去看望田先生,当时聊得十分畅快。告别出来,我和姐姐走出楼门,忽然听到楼上在喊“可蕴”“小南”,抬头看去,原来是田先生打开厨房后窗,伸出头来喊我们。我以为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却听田先生说:“可蕴、小南,你们还要来啊!”我们赶紧点头答应。从来没有见过先生这样殷切的叮嘱与期盼。离开的路上,我们就商量说,到元旦或者春节,再来看望田先生。没想到,这一去竟是永别。心中无比后悔。十二月二十五日得知先生过世,去系里灵堂祭拜,田立跟我说,在田先生的联系人笔记本上,他的学生后面,紧跟着的是我们姐妹,顿时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严格意义上说,我不是田先生的“直系”学生,但我在本科时选过田先生的课,后来经常得到先生的指点,也应该“算是”田先生的学生。先生课上讲的很多内容都记不清了,但他当时讲到并非一手史料的《资治通鉴》对于史学研究的意义,讲到宋人编纂的《西汉会要》对于研究汉代历史的作用,都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他课上问,一份茶叶是要冲一壶茶,还是应该沏一杯浓茶?这“浓茶”说,体现着学人的境界,更让我至今不敢忘记。 1985年,北大开始招收博士生。两年后河北大学的漆侠先生嘱咐我在职报考博士,这样将来才能在北大立足。漆先生想到我的顾虑,于是给田先生写信,请田先生指导我,做我的导师。田先生也为此专门找我谈话。当时我孩子小,宗成出国留学,父亲年事已高,家中诸事需要照料,于是跟田先生说明情况,没有报名。先生也很理解。毕业后的一段时间,我跟田先生说,看的材料多了,但不知怎么,更不敢动笔写文章了。先生拍拍我的手背,说:“这就对了。”先生话不多,沉静中自有一种力量,逐字逐句传递渗透到学生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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