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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书·宰相世系表》云:“唐为国久,传世多,而诸臣亦各修其家法,务以门族相高。其材子贤孙不殒其世德,或父子相继居相位,或累数世而屡显,或终唐之世不绝。呜呼,其亦盛矣!然其所以盛衰者,虽由功德薄厚,亦在其子孙。”不仅是宰相之家,如唐初史学大家令狐德棻家族,也是如此。这个家族倡导的家风就是知书达礼,博雅方正,忠君孝亲,家族和睦。
就宰相而言,唐代贤相,前有房、杜,后称姚、宋。姚崇的“诫子孙”颇浸透着古人的历史教训与生活经验。其要点之一,“令诸子侄各守其分”:“古人云:富贵者,人之怨也。贵则神忌其满,人恶其上;富则鬼瞰其室,虏利其财。自开辟已来,书籍所载,德薄任重而能寿考无咎者,未之有也。故范蠡、疏广之辈,知止足之分,前史多之。况吾才不逮古人,而久窃荣宠,位逾高而益惧,恩弥厚而增忧。往在中书,遘疾虚惫,虽终匪懈,而诸务多阙。荐贤自代,屡有诚祈,人欲天从,竟蒙哀允。优游园沼,放浪形骸,人生一代,斯亦足矣。田巴云:‘百年之期,未有能至。’王逸少云:‘俯仰之间,已为陈迹。’诚哉此言。”

姚崇特别告诫的第二点是,分家要预先协议,不要家长死后兄弟争讼,辱没先人,遗祸子孙:“比见诸达官身亡以后,子孙既失覆荫,多至贫寒,斗尺之间,参商是竞。岂唯自玷,仍更辱先,无论曲直,俱受嗤毁。庄田水碾,既众有之,递相推倚,或致荒废。陆贾、石苞,皆古之贤达也,所以预为定分,将以绝其后争,吾静思之,深所叹服。”
第三方面的遗言是要薄葬:“昔孔丘亚圣,母墓毁而不修;梁鸿至贤,父亡席卷而葬。昔杨震、赵咨、卢植、张奂,皆当代英达,通识今古,咸有遗言,属以薄葬。或濯衣时服,或单帛幅巾,知真魂去身,贵于速朽,子孙皆遵成命,迄今以为美谈。凡厚葬之家,例非明哲,或溺于流俗,不察幽明,咸以奢厚为忠孝,以俭薄为悭惜,至令亡者致戮尸暴骸之酷,存者陷不忠不孝之诮。可为痛哉,可为痛哉!死者无知,自同粪土,何烦厚葬,使伤素业。若也有知,神不在柩,复何用违君父之令,破衣食之资。吾身亡后,可殓以常服,四时之衣,各一副而已。吾性甚不爱冠衣,必不得将入棺墓,紫衣玉带,足便于身,念尔等勿复违之。且神道恶奢,冥途尚质,若违吾处分,使吾受戮于地下,于汝心安乎?念而思之。”

最后,姚崇特别申明了对于死后做法事的态度。他完全不信佛法能够祸福人的这一套法事。“佛者觉也,在乎方寸,假有万像之广,不出五蕴之中,但平等慈悲,行善不行恶,则佛道备矣。”“且死者是常,古来不免,所造经像,何所施为?”“夫释迦之本法,为苍生之大弊,汝等各宜警策,正法在心,勿效儿女子曹,终身不悟也。吾亡后必不得为此弊法。若未能全依正道,须顺俗情,从初七至终七,任设七僧斋。若随斋须布施,宜以吾缘身衣物充,不得辄用余财,为无益之枉事,亦不得妄出私物,徇追福之虚谈。”至于道教方面,姚崇的看法也很达观:“道士者,本以玄牝为宗,初无趋竞之教,而无识者慕僧家之有利,约佛教而为业。敬寻老君之说,亦无过斋之文,抑同僧例,失之弥远。汝等勿拘鄙俗,辄屈于家。汝等身没之后,亦教子孙依吾此法云。”
与姚崇同朝为官的宰相卢怀慎,也以清廉知名,“清俭不营产,服器无金玉文绮之饰,虽贵而妻子犹寒饥,所得禄赐,于故人亲戚无所计惜,随散辄尽。赴东都掌选,奉身之具,止一布囊。既属疾,宋璟、卢从愿候之,见敝箦单藉,门不施箔。会风雨至,举席自障。日晏设食,蒸豆两器、菜数杯而已”。他的儿子卢奂,恪守家教家风,在陕州刺史任上,颇有美政,玄宗亲自题赠勉励:“斯为国宝,不坠家风。”盛唐的南海太守是一个肥缺,为长吏者赃秽狼藉者多。玄宗以卢奂任太守,廉洁自律,淳风化俗,“污吏敛手,中人之市舶者亦不敢干其法,远俗为安”。
比宋璟稍后为相的韩休,也是为人刚直,处事端正,“(玄宗)帝尝猎苑中,或大张乐,稍过差”,担心韩休知道进谏。但是,韩休七个儿子比宋璟的三个儿子强太多,不仅个个成才,而且方正廉洁,“安禄山盗京师,皆陷贼,贼逼以官,浩与洪、汯、滉、浑出奔,将走行在,浩、洪、浑及洪四子复为贼禽杀之。洪善与人交,有节义,藉甚于时,见者为流涕”。老四韩滉尤其突出,“虽宰相子,性节俭,衣裘茵衽,十年一易。甚暑不执扇,居处陋薄,取庇风雨”。后来韩滉扬立中外,官至宰相,“居重位,清洁疾恶,不为家人资产。自始仕至将相,乘五马,无不终枥下”。韩滉的儿子韩皋也是制科登朝,“资质重厚,有大臣器”。历任剧职,“以简俭治,所至有绩”。德宗贞元时,有舆论称道韩氏家族:“先是,韩休家训子侄至严。贞元间,言家法者,尚韩、穆二门云。”

所谓穆门,即穆氏家族,最知名的是穆宁(716—794)。穆宁的特点是家法严谨,诸子有方,他亲自撰写《家令》,要求孩子们人手一册:“宁居家严,事寡姊恭甚。尝撰《家令》训诸子,人一通。”这部穆宁《家令》未曾流传下来,但是留下了一些他告诫子弟的言论:“君子之事亲,养志为大,吾志直道而已。苟枉而道,三牲五鼎非吾养也。”他把行“直道”,视为养志。要求子弟在政治上要有志气,不要把高官厚禄(“三牲五鼎”)当作最高追求。史家说他,“清慎刚正,重交游,以气节自任”,大约也是因为穆宁的这种品秩,“宁善教诸子,家道以严称”。四个儿子在朝廷做官,皆能“守道行谊”,就是这种家风传承的结果。他的传记还附载了四个儿子的事迹。
穆宁的大儿子穆赞最为知名。他释褐为济源主簿的时候,“时父宁为和州刺史,以刚直不屈于廉使,遂被诬奏,贬泉州司户参军。赞奔赴阙庭,号泣上诉。诏御史覆问,宁方得雪”,获得朝廷诏书褒扬,“由是知名”。穆赞为官,不屈服于权贵的淫威,“所莅皆有政声”。穆赞“与弟质、员、赏以家行人材为搢绅所仰。赞官达,父母尚无恙,家法清严。赞兄弟奉指使,笞责如僮仆,赞最孝谨”。时论评穆氏兄弟云:“质兄弟俱有令誉而和粹,世以‘滋味’目之:赞俗而有格,为酪;质美而多入,为酥;员为醍醐;赏为乳腐。近代士大夫言家法者,以穆氏为高。”
中晚唐时代的柳玭尝述家训以戒子孙,内容见于《旧唐书·柳玭传》《新唐书·柳玭传》以及南宋初刘清之的《戒子通录》。柳玭家训内容有如下几点:
首先是低调谦卑以处世:“夫门地高者,一事坠先训,则异它人,虽生可以苟爵位,死不可见祖先地下。”家训提出:“门高则自骄,族盛则人窥嫉。实艺懿行,人未必信;纤瑕微累,十手争指矣。”正因为招人嫉妒,不得不更加严格要求自己自强不息:“所以修己不得不至,为学不得不坚。夫士君子生于世,己无能而望它人用,己无善而望它人爱,犹农夫卤莽种之而怨天泽不润,虽欲弗馁,可乎?”
柳玭说,柳家对子弟的训诫是:“立己以孝悌为基,恭默为本,畏怯为务,勤俭为法。肥家以忍顺,保交以简恭,广记如不及,求名如傥来。”他也强调了官箴与家法之间的密切关联:“莅官则洁己省事,而后可以言家法;家法备,然后可以言养人。直不近祸,廉不沽名。忧与祸不偕,洁与富不并。董生有云:‘吊者在门,贺者在闾。’言忧则恐惧,恐惧则福至。又曰:‘贺者在门,吊者在闾。’言受福则骄奢,骄奢则祸至。”这一点很符合儒家对于命运的看法:“故世族远长与命位丰约,不假问龟蓍星数,在处心行事而已。”家庭的盛衰取决于自己的行为。
家训接着列举了几个唐朝著名家族的兴衰与恩怨,分别是崔琯(曾任山南西道节度使,人称“崔山南”)、裴宽、王涯、贾餗以及舒元舆和李繁:
昭国里崔山南琯子孙之盛,仕族罕比。山南曾祖母长孙夫人年高无齿,祖母唐夫人事姑孝,每旦,栉笄拜阶下,升堂乳姑,长孙不粒食者数年。一日病,言无以报吾妇,冀子孙皆得如妇孝。然则崔之门安得不大乎?
东都仁和里裴尚书宽子孙众盛,实为名阀。天后时,宰相魏玄同选尚书之先为婿,未成婚而魏陷罗织狱,家徙岭表。及北还,女已逾笄。其家议无以为衣食资,愿下发为尼。有一尼自外至,曰:“女福厚丰,必有令匹,子孙将遍天下,宜北归。”家人遂不敢议。及荆门,则裴赍装以迎柳玭像矣。今势利之徒,舍信誓如返掌,则裴之蕃衍,乃天之报施也。余旧府高公先君兄弟三人,俱居清列,非速客不二羹胾,夕食,龁蔔瓠而已,皆保重名于世。
永宁王相国涯居位,窦氏女归,请曰:“玉工货钗直七十万钱。”王曰:“七十万钱,岂于女惜?但钗直若此,乃妖物也,祸必随之。”女不复敢言。后钗为冯球外郎妻首饰,涯曰:“为郎吏妻,首饰有七十万钱,其可久乎!”冯为贾相国门人,贾有奴颇横,冯爱贾,召奴责之,奴泣谢。未几,冯晨谒贾,贾未出,有二青衣赍银罂出,曰:“公恐君寒,奉地黄酒三杯。”冯悦,尽举之。俄病渴且咽,因暴卒。贾为叹息出涕,卒不知其由。明年,王、贾皆遘祸。噫,王以珍玩为物之妖,信知言矣,而不知恩权隆赫之妖甚于物邪?冯以卑位贪货,不能正其家,忠于所事,不能保其身,不足言矣。贾之奴害客于墙庑间而不知,欲始终富贵,其得乎?
舒相国元舆与李繁有隙,为御史,鞫谯狱,穷致繁罪,后舒亦及祸。今世人盛言宿业报应,曾不思视履考祥事欤?夫名门右族,莫不由祖考忠孝勤俭以成立之,莫不由子孙顽率奢傲以覆坠之。成立之难如升天,覆坠之易如燎毛。
在家训的最后,柳玭说:“余家本以学识礼法称于士林,比见诸家于吉凶礼制有疑者,多取正焉。丧乱以来,门祚衰落,基构之重,属于后生。夫行道之人,德行文学为根株,正直刚毅为柯叶。有根无叶,或可俟时;有叶无根,膏雨所不能活也。至于孝慈、友悌、忠信、笃行,乃食之醢酱,可一日无哉?”柳氏治家甚严,“子弟克禀诫训,言家法者,世称柳氏云”。
唐末五代,江州义门陈氏定立《义门家法》(编于890年)最为知名。其中云:“立书堂一所于东佳庄,弟侄子息有智性明敏者,令修学业。稍有功业渐进应举者,现置书籍之外须令添置。于书生中立一人掌书籍出入……宾客寄止修业者,应延待于彼东佳庄,供应周旋。”“立学院一所于东佳庄之西,止教童蒙。每年春三月,择日起馆,至秋九月解散。童子年七岁令入学,至十五岁出学。逐年于书堂内次第抽二人归院训诱,一人为先生,一人为副。”书堂为举子应试教育,学院则是发蒙教育。陈氏家族同居共爨,总体上已经是宗族外衣下的家族共同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