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正宗才力薄,望溪文集阮亭诗。”这是袁枚诗中对方苞与王士禛的评价,尤以评价方苞而著称,既言“一代正宗”,又称“才力薄”。后人不明真相,遂以此为方苞一生之标签。殊不知,这只是袁枚少时之见解,中年以后遂不敢“复为此论”。可惜袁枚态度的转变,较少有人关注到,他与方苞的交往,以及多年同住金陵的经历,也少为人知,而新撰《方苞年谱》却予以完整呈现,令人耳目一新。翻阅《方苞年谱》,此类“新发现”不胜枚举。该书作为教育部人文社科项目的成果,最近由中华书局正式出版发行。编撰者任雪山先生,作为桐城派研究领域的专家,长期致力于方苞研究,而这部五十余万字的大著,正是其多年研究的集成之作。相较于以往的同类著作,《方苞年谱》呈现出三大特征。
一
破圈:年谱边界之试探
年谱通常被视为史学类著作,详述世系,诠次岁月,围绕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等展开叙述。然而,其叙述的范围与边界究竟在哪里,即哪些历史应当被纳入考虑,哪些应当被排除,并无明确的共识。所谓的“应当纳入考虑”的内容,既受到编撰者专业与学养的限制,也牵涉到多种现实因素。而所指的“历史”,究竟是文献记载的历史抑或实际发生的历史,是谱主生前的历史还是其身后接受史,亦无定论。这一事实既为年谱编撰者带来挑战,也提供了机遇,也就是说,在相对不变的体例模式中,尽力寻求变化与突破。
从结构来说,年谱编撰一般包含谱前、谱中与谱后三个部分,而《方苞年谱》不走寻常路,没有设置谱前与谱后。即便通常置于谱前的家族世系,在该年谱中也被精简而移至谱文之后。不设谱前,精简世系年表,尚可理解,毕竟相关研究成果已较为丰富,过多赘述反倒失于冗长。但谱后缺失则实属少见,况且谱主方苞乃一代文宗,桐城派三祖之一,其影响之深远自不待言。那么编撰者为何不设谱后呢?通读《方苞年谱》会发现,其实相当一部分本该置于谱后的内容,已经被择要融入谱文之中。比如方苞辞世后,岳麓书院山长宁乡王文清有诗缅怀,诗创作于乾隆五十年(1785),但撰者却将该诗移至乾隆十四年八月,方苞去世时的诸多祭文悼诗序列中,并交代了时间背景。又如方苞出售莲花池田一事,年谱不仅以方苞与弟子单作哲信札作为佐证材料,还增加按语,指明此事在王介山《诗礼堂古文》、萧穆《敬孚类稿》、刘声木《苌楚斋续笔》等均有记载,适当补充了此事的后世影响。从上述例证可知,撰者并未忽视谱后内容,而是将谱后引入谱文之中,显然这一做法是有意为之。当然,也不排除《方苞年谱》谱后内容过大,留待日后另作处理。况且,若重笔于谱后,核心部分的谱文则必然失衡。如此一来,融谱后于谱文之中的做法,不失为一种明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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