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马端临的说法,汉代举孝廉要求有实际的德行,要求行为上符合儒家礼法文化的准则,但是实际上很难做到,于是朝廷就采取了考试儒家文献的办法。东汉不仅把儒经的研修与示人好恶、改敝就善的个人修身相结合,而且将儒经的研习与个人的政治前途联系在一起,亦即把经学考试与做官直接挂钩。如东汉顺帝时期,“初令郡国举孝廉,限年四十以上,诸生试章句,文吏能笺奏,乃得应选” 。这个措施大约出自左雄的建议:“请自今孝廉年不满四十,不得察举,皆先诣公府,诸生试家法,文吏课笺奏,副之端门,练其虚实,以观异能,以美风俗。”魏明帝太和二年(228)六月,“申敕郡国,贡士以经学为先”。察举制度增加了考试经书的环节。
把经术的研习与入仕做官挂钩的做法在魏晋时期更为明显。有人说,“士病不明经术,经术苟明,其取青紫如俯拾地芥耳”。尽管也有人提出“举孝廉,本以德行,不复限以试经”,但马上遭到华歆的反驳:“丧乱以来,六籍堕废,当务存立,以崇王道。夫制法者,所以经盛衰。今听孝廉不以经试,恐学业遂从此而废。”《全魏文》“体论·臣第二”还收入杜恕的《体论》,把德行修身、经术、才能与入仕联系在一起。

取士的要求是“经明行修”,虽然未必经明就行修,似是经不明则行是必不能修的。为什么呢?因为所谓“行修”就是要按照儒经的规矩做人。儒家的道德要求和人伦规范并不是先天就会做的。儒家的许多规矩需要有学习的过程。通过明经考试,就是为了使人们懂得规矩之所在,并在行动中加以实践。东汉迄魏晋南北朝时期,儒家思想家包括玄学家极力提倡要把实践儒家伦理与入仕做官联系在一起。夏侯玄就说:“夫孝行著于家门,岂不忠恪于在官乎?仁恕称于九族,岂不达于为政乎?义断行于乡党,岂不堪于事任乎?三者之类,取于中正,虽不处其官名,斯任官可知矣!”九品中正制度更是为把儒学世家转变成仕宦世家作出制度上的保证。
儒学世家转变为仕宦世家是汉魏以来历史发展的一个趋势。东汉时期出现了世代公卿、世代传经而又世出名士的家族。他们愈益表现出鲜明的文化色彩。“士”与“族”的结合,对于官僚选拔制度是一个挑战,而且对于文化的传承也是一个新的契机。陈寅恪说:“所谓士族者,其初并不专用其先代之高官厚禄为其唯一之表征,而实以家学及礼法等标异于其他诸姓。”也就是说,世代高门只是士族形成的外在政治标志,礼法及家学的传承乃是士族的内在文化特征。城南杜氏家族有杜预,清河和博陵崔氏家族有崔骃、崔寔,范阳卢氏家族有卢植,都是著名的学者或经学大师。钱穆先生还说:魏晋南北朝的士族希望门第中人,一则希望其有孝友的内行,一则希望其有经籍文史之学业。前者表现为家风,后者表现为家学。尤其精到的是,钱先生明确指出,“当时极重家教门风,孝弟妇德,皆从两汉儒学传来”,认为儒家经学与家庭伦理有直接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