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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领袖,永明先声:谢庄的一生及其诗文风貌 中华书局1912微信公众号 2025-03-05 14:55:48 作者:




魏晋时期,陈郡谢氏是有名的高门士族,不但政治地位显赫,文学成就也极高。除人们熟知的谢灵运、谢惠连、谢朓外,还有被视为从元嘉体向永明体过渡的代表文人——谢庄。谢庄,字希逸,陈郡阳夏人,是南朝著名文学家、陈郡谢氏在刘宋中后期的代表人物。《宋书》卷八十五、《南史》卷二十有传。

谢庄像




谢庄幼而聪慧,长大后容貌气度不凡,获得宋文帝“蓝田出玉”的称赞。元嘉十七年(440)谢庄出仕,主要在众诸侯王幕府中任职历练。元嘉后期,谢庄已名播北土,得到北魏君臣的赞赏。元嘉三十年(453)二月,太子刘劭杀害宋文帝篡位。三月,文帝第三子武陵王刘骏在江州起兵,并派人将讨伐刘劭的檄文密送谢庄,命他在建康传布。谢庄趁机派心腹向刘骏表达了自己愿意投靠义军的态度。四月,刘骏即位,是为孝武帝。
在孝武帝朝初期,谢庄积极参政,多次建言献策,先后奏上《索虏互市议》《请弘风则表》《上搜才表》等与现实政治密切相关的文章,并被任命为吏部尚书。后因孝武帝的分权政策,谢庄“意多不行”,于是多番辞职,最终于孝建三年(456)被免官。此后又辗转于都官尚书、右卫将军等职。大明六年(462)四月,孝武帝宠妃殷贵妃去世,谢庄作《孝武宣贵妃诔》,得到孝武帝的认可,被安排辅佐新安王刘子鸾。但因为《宣贵妃诔》中有“赞轨尧门”一句,用汉武帝钩弋夫人“尧母门”的典故暗示子鸾应当即位,谢庄被当时的太子刘子业记恨。子业即位后,将谢庄关押在尚方狱中。直到随后明帝即位,谢庄才被释放,但没过多久,谢庄就于明帝泰始二年(466)去世了,时年四十六,追赠右光禄大夫,谥曰宪子。
梁代裴子野在《宋略总论》中称赞孝武帝朝文臣武将人才济济:“时之风流领袖,则谢庄、何偃、王彧、蔡兴宗、袁顗、袁粲;御武名将,则沈庆之、柳元景、宗悫、朱修之,或清华以秀雅,或骁果以生类。”他将谢庄誉为孝武帝朝风流领袖之首,足见谢庄在南朝声望、地位之高。


谢庄在宋齐梁三朝都诗名颇著。范晔、裴子野、王俭、萧子显、王融等人均对谢庄赞誉有加。钟嵘在《诗品序》中说:“颜延、谢庄,尤为繁密,于时化之。故大明、泰始中,文章殆同书抄。”因此,在讨论谢庄的文学成就时,他对典故的使用以及因此呈现出的风貌是一个绕不过去的问题。

[南朝] 钟嵘《诗品序》



谢庄的诗歌和文章中都存在明显的用典繁密的问题,甚至还出现不需用典的地方用了典,或为追求对仗而用多个典故表达同一个意思的现象,反而造成文句晦涩。《宋孝武宣贵妃诔》一连用“律谷罢暖,龙乡辍晓,照车去魏,连城辞赵”四个典故,形容宣贵妃去世,又用“敬勤显阳,肃恭崇宪”形容殷贵妃对孝武帝的母亲路太后的尊重,即是“繁密”的表现。为了追求典雅精工而大量用典,这种创作手法与谢庄众多“为文造情”的奉诏应制之作相结合,便造成了一些典故和句法重复使用,甚至形成公式化的问题。
除了表面的数量密集外,谢庄的用典手法还存在追求生新的倾向,往往通过改造、压缩典故表达,以达到文句陌生化的效果。《舞马赋》中有“五王晦其术,十氏懵其玄”两句,前句用“王良五星”典:“王良五星,在奎北,居河中,天子奉车御官也。其四星曰天驷,旁一星曰王良,亦曰天马。其星动,为策马,车骑满野。”(《晋书·天文志上》);后句用《吕氏春秋》典:“古之善相马者,寒风是相口齿,麻朝相颊,子女厉相目,卫忌相髭,许鄙相尻,投伐褐相胸胁,管青相膹肳,陈悲相股脚,秦牙相前,赞君相后。凡此十人者,皆天下之良工也。”如果说将《吕氏春秋》所载的十位相马高手简称为“十氏”尚属合理的话,那么将“王良五星”倒装后简化为“五王”则显得生硬晦涩,增加了典故的陌生度,容易让读者以为是五个王姓之人或五位王侯。

[元] 赵孟頫《相马图页》



当然,谢庄也有一些通篇用典较少,风格平易流丽的诗作,如写于约元嘉二十年(443)的《游豫章西山观洪崖井》:
幽愿平生积,野好岁月弥。舍簪神区外,整褐灵乡垂。林远炎天隔,山深白日亏。游阴腾鹄岭,飞清起凤池。隐暧松霞被,容与涧烟移。将遂丘中性,结驾终在斯。

这首诗是谢庄早期作品的代表,与后期几乎清一色的单调板滞的奉诏应制之作明显不同,有鲜明的个人色彩。诗篇结构、写法与谢灵运的山水诗十分相似,或是有意模拟。“远”“隔”“深”“亏”四字刻画洪崖远离尘嚣,“被”“移”二字写山上烟霞和涧底雾气,轻灵幽远,均颇见锻字炼句之功,是南朝山水诗中较为优秀的作品。王夫之给出了很高的评价:“净极矣!俗目但侈其琢,必欲知此,试于一结求之。”
同时,谢庄雕琢字句也有成功的例子,如《黄门侍郎刘琨之诔》开篇,运用通感的手法,将衰飒萧索的心理感受赋予散落的秋叶。“秋风散兮凉叶稀”中的“凉”字,既指物候变换带来的体感之凉,也可用来渲染故人逝去之后引起的凄凉之情。且“凉叶”一词浅易通俗,一望便知其意。后江淹在模拟谢庄诗风时也选择了这一意象,其《杂体诗三十首·谢光禄郊游》有“凉叶照沙屿,秋荣冒水浔”两句,说明在江淹看来,“凉叶”凭借着言浅意深的优点,已成为谢庄创造出来的优秀意象,代表着谢庄锻词炼字的水平。在后世的诗词中,“凉叶”一词也屡见不鲜。

[元] 倪瓒《枫落吴江图轴》



除了《诗品序》评价“尤为繁密”“殆同书钞”外,钟嵘还在《诗品·下品》评价谢庄说“希逸诗,气候清雅”。“清雅”即清新典雅。这意味着谢庄通过使用典故也创造出了成功之作。用典密度并不算低的《北宅秘园》堪称典型:
夕天霁晚气,轻霞澄暮阴。微风清幽幌,余日照青林。收光渐窗歇,穷园自荒深。绿池翻素景,秋槐响寒音。伊人傥同爱,弦酒共栖寻。

王夫之高度称赞此诗:“物无遁情,字无虚设。两间之固有者,自然之华,因流动生变而成其绮丽。心目之所及,文情赴之;貌其本荣如所存而显之,即以华奕照耀,动人无际矣。”说明在王夫之看来,这首诗无论在表情达意还是写景状物方面,都实现了流转动人的艺术效果。
谢庄在吸收典籍养分的基础上,通过使用常见典故的方法降低诗歌语言的难度,以达到清新的效果。《北宅秘园》用典虽多,但诗中“青林”“收光”“素景”“寒音”“伊人”等词语,都可以在前代诗句中找到用例。再看《宋明堂歌九首》。这一组诗用于明堂祭祀,场合庄重,要求文辞雅正,大量用典便成了必然的手段。虽然几乎达到了句句有典的密度,但实际上对当时的文士来说,这些典故主要来自《周易》《诗经》《礼记》《左传》《论语》《史记》《汉书》《战国策》《吕氏春秋》《淮南子》《老子》《庄子》《二京赋》《三都赋》《封禅文》等常见典籍和作品,并不会提升阅读理解的难度。
身处大明、泰始时代,以颜谢为代表的典丽精致的元嘉诗风的惯性,和大明以来“声伎所尚,多郑卫淫俗,雅乐正声,鲜有好者”的新潮的双重裹挟,在抒情文人、贵族子弟、宫廷文人等多重身份和不同创作场合间的来回摇摆,都会促使谢庄的文学创作呈现出既“气候清雅”又“殆同书钞”的状态。也正是这种面貌,使谢庄和鲍照、汤惠休、江淹等人一起代表了从元嘉体向永明体过渡的趋势。


《宋书》本传记载谢庄“所著文章四百余首” 。《隋书·经籍志四》著录“宋金紫光禄大夫《谢庄集》十九卷”。两《唐志》皆著录“《谢庄集》十五卷”。《遂初堂书目》著录“《谢庄集》”,不云卷数,《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均未著录,当是亡于宋代。《宋史·艺文志七》著录“《谢庄集》一卷”,应当已是辑本。现存《谢庄集》辑本,以明代张燮《七十二家集·谢光禄集》三卷本为最早。
本次整理即以张燮《七十二家集·谢光禄集》为底本。除《宋书》和《文选》外,谢庄诗文还多被《艺文类聚》《初学记》《乐府诗集》等唐宋类书、总集选录,因此整理校勘时也广泛参校了这些典籍。每篇诗文前皆撰解题,以说明主旨大意,并尽可能考证作品的创作时间、地点和涉及的人物、背景。部分诗文在注释之后收录历代评论。本书附录含六部分,所录文献连同新撰的《谢庄年谱》《谢庄评传》,可作知人论世之参考和后续研究。
(本文摘录自《谢庄集校注·前言》)

风流领袖,永明先声
谢庄存世诗文的深度整理之作

《谢庄集校注》
[南朝宋] 谢庄 著 赫兆丰 校注
32开 平装
繁体竖排
978-7-101-16939-3
68.00元

内容简介

谢庄(421—466),字希逸,陈郡阳夏人,是刘宋中后期陈郡谢氏家族的后起之秀,也是永明文学的重要先驱人物。谢庄的诗文大多用典繁密、典雅精工、讲究语词雕琢,明显带有元嘉体诗人的创作特色,但在声律上追求平仄相对、句式整饬,部分作品风格亦自然清新,已经有了向永明体过渡的趋势。他是能够代表大明、泰始时期这一诗风嬗变的诗人之一。现存《谢庄集》辑本,以明人张燮《七十二家集·谢光禄集》三卷本为最早。本次整理即采用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明天启崇祯间刻《七十二家集·谢光禄集》为底本,以《汉魏六朝百三家集·谢光禄集》《宋书》《文选》等为校本。各篇诗文并附题解、笺注、集评。书后附补遗、年谱、评传等。



作者简介

谢庄(421—466),字希逸,陈郡阳夏人,是南朝著名文学家、陈郡谢氏在刘宋中后期的代表人物。谢庄初为始兴王刘濬后军法曹行参军,累迁太子洗马、随王刘诞后军谘议参军等。孝武帝时,任侍中、吏部尚书、都官尚书等职。谢庄反对与北魏议和,主张宽刑罚,不拘一格起用人才。前废帝即位,被罚入尚方狱中。明帝时,复出为散骑常侍、光禄大夫、中书令等。谢庄能文善诗,代表作有《月赋》《怀园引》等。
赫兆丰,河北邯郸人,文学博士,现为南京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广岛大学中国古典文学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为魏晋南北朝文学。



编辑推荐

1.谢庄是大明、泰始诗风的代表人物,其诗文独具价值。
2.本书校勘精审,注释简明,每篇诗文皆撰解题,旨在考证创作背景、说明主旨大意,并附历代评论,以备参考。
3.诗文注解结合谢庄生平经历及所处时代背景,有助知人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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