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文化教师素养读本
-
中华文化教师素养读本
楼宇烈,傅首清主编
￥58.0
-
辽史--全五册(精)点校本二十四史修订本
脱脱著 刘浦江整理
￥280.0
-
南明史（精装本）
钱海岳撰
￥980.0
-
宋书（全八册）点校本二十四史修订本（平装本）
(梁)沈约 撰
￥360.0
-
魏书—（全八册）点校本二十四史修订本（精装）
魏收著 何德章,冻国栋修订
￥510.0
-
史记--全五册（传世经典 文白对照）精
[汉]司马迁撰 陈曦、王珏、王晓东、周旻译
￥298.0
-
全元词（全三册）--中国古典文学总集
杨镰主编
￥298.0
-
金史（全八册）点校本二十四史修订本（精）
[元]脱脱等撰
￥540.0
-
邹鲁文化研究 贾庆超等 ￥0.0
-
明实录 附校勘记(183册)布面精装
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印 黄彰健校勘
￥45000.0
特别关注丨萧放：新岁与旧年
发布时间：2025-01-30 14:06:48
来源： 文史知识
作者：萧放
感谢读者朋友在这一年来的陪伴，您的关注和支持是我们编辑、策划好每一篇文章、每一期刊物的动力。值此新春佳节到来之际，《文史知识》编辑部祝福读者朋友们蛇年福瑞盈门、新年吉祥如意。
“年”，是中国农业文明的重要时间符记，在中国人心目中有着至圣地位，“有钱无钱，回家过年”，“一年不赶，赶年三十晚”。年是召唤子孙回家团聚的神圣指令，年是农人休憩，商家休市，官府、学校休假的特别时间。在冬去春来、送旧迎新的岁月流转中，祈福迎祥愉悦欢喜的“大年”是需要的传统节日。年在传统社会是一个时间段落，“过了腊八就是年”，如果用阈限理论看待大年春节，腊八就是阈限的起点，人们开始有语言禁忌，开始辞年送年，腊月二十三小年开始进入新的阈限阶段，送神上天，接祖先回家。大年三十除夕与新年初一，是年节的高潮与核心时间，是时间循环的旧死新生，“旧年死了，新年才生”。“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处在新旧更替时间关口的除夕夜，凝聚了中国人强烈的情感与对未来的殷切期待。除夕年夜饭与守岁迎年，是春节习俗中的核心。
腊月二十三一过，年的气氛就日渐浓烈，人们急匆匆地行走与张罗，结清欠账，给至亲辞年，准备年节食材，加工年节食品，装饰门庭，清洁身体，为大年到来费力劳神。各地都流传着大同小异的年节歌谣，我还清楚记得儿时湖北英山的年节歌谣：“二十三，祭灶神；二十四，接祖人；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称年肉；二十七，洗疚疾；二十八，洗邋遢；二十九，洗老狗；三十夜，细伢儿笑嘿嘿。”年根岁末的最后一周，古代历法学家认为是“岁之馀”，而民俗社会视为忙年的高峰时间，人们踩着腊鼓鼓点，以畅快的方式，送走旧年。
大年三十，是旧年最后一天，古称岁除、除日，俗称除夕。《礼记 ·月令》：“是月也，日穷于次，月穷于纪，星回于天，数将几终，岁且更始，专而农民，毋有所使。”在月穷岁尽的岁末时间，古代天子与公卿大夫举行年终祭祀的王官礼仪，天下百姓都要为王家祭祀皇天、上帝、社稷、寝庙、山林、名川等岁末祭祀活动提供物力支持。岁末是农民难得的休整时间，要让农人在家过年，不要有徭役的派遣。秦汉时代，人们重视腊月与正月的家庭祖先祭祀。我们在《四民月令》中可见当时年节祭祀祖先的情形，“讲好和礼，以笃恩纪”，联络亲情、友谊。汉魏六朝以后，以家庭为单位的年夜饭与守岁迎年成为年节习俗的高潮。
▲ 泉州木版年画《福禄寿》
一 年夜饭
年夜饭是年节中的重中之重，这是一年一度家人与祖先共享的团圆饭，是送旧迎新的辞年饭，古称宿岁饭、别岁宴，又叫年羹饭、年更饭、分岁筵、团年饭等。明清时期“合家聚饮”称为“分岁”或“团年”。明代北京人，三十日岁暮，即互相拜祝，名为“辞旧岁”，“大饮大嚼，鼓乐喧阗”（《酌中志》）以庆贺。杭州，在上祀祖先之后，“家人父子群聚欢宴，祝颂而散，谓之分岁”。
中国人从有“年”的概念开始，就有了年夜饭，年夜饭来源于古代的年终祭祀仪礼。“年”是丰收的标志，上古社会，人们种植的庄稼丰收了，就要感谢神灵的赐予，感谢的形式就是祭祀，祭祀的祭品自然是收获物。古代年终大祭是蜡祭，用食品祭祀百神。随着家族社会的发展，多神祭祀逐渐演变为以祭祀祖先为主的腊日之祭，人们杀猪宰羊，就是为了祭祀祖先。《诗经·豳风·七月》中有“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的描写，这里的公堂大概也就是后来汉代《四民月令》中所说的供奉先祖牌位的祖屋，人们在此饮宴团聚。这顿一年中最丰盛的晚餐，是人神共进的晚餐。年饭一定要全家人同吃，这是在祖先牌位下与亲人聚会，年夜饭的意义在这里不仅仅是物质享受，更重要的是家庭聚合的礼仪与情感、精神交融的时机。
▲ 杨家埠年画《庆贺新年》
传统的年夜饭，菜肴充满寓意。《金陵岁时记》记载了南京人除夕的“十景菜”，人们以酱姜、瓜、胡萝卜、金针菜、木耳、冬笋、白芹、酱油干、百页、面筋十种，细切成丝，以油炒之，谓之“十景”。湖北英山以干马齿苋做的安乐菜，有的地方以黄豆芽做的如意菜等，都取其吉祥之义。苏州人年夜饭，俗称“合家欢”，在年夜饭的菜肴中同样也有安乐菜，不过它是用风干的茄蒂杂拌其他果蔬做成。人们吃年夜饭，下箸必先此品，以求吉祥。中国南方地区的年夜饭有两样菜不可少，头尾完整的鱼，象征年年有馀；米粉圆子，象征团团圆圆。旧时山区穷人弄条鱼过年不容易，有的地方就用一条雕刻的木鱼代替。现在爱吃糍粑的湖南人发明了糍粑鱼这道新的年菜，它既形象，又甜美。
在闽南，年夜饭是家庭亲情、希望的集中表达，许多食品是特地为过年而做，富有象征意义。韭菜，韭菜是新春尝新之物，也是初春祭祀神灵的时新供品。后代重视“韭”与“久”谐音，寓意年寿长久；豆腐，“豆腐”与“斗富”谐音，寓意丰裕富足，民间有“韭菜春，豆腐福”之说；芥菜或菠菜做的长年菜，表示长寿；萝卜，闽南语叫“菜头”，与“彩头”谐音，寓意好兆头；竹笋，寓意节节高；肉圆（丸）、鱼圆（丸）加上家人团圆，合称“三圆”。饭后来些甜品，寓意生活甜蜜；吃些柑桔，寓意吉祥如意；啃些甘蔗，寓意节节甘甜、步步高升。传统北京人的年夜饭中必定有荸荠，谐音“必齐”，就是说家人一定要齐整。年夜饭中酒肉自然是基本的饮食内容。“相聚酣饮”是人们过年的场景，古代人的年酒必定在冬季酿好，称为腊酒；年肉也是冬至之后腌制的腊肉，祭过祖先、社庙后的猪头也是年饭的主食肉品。传统社会的杀猪过年，就是为了人神的共享。
年夜饭当然有南北的地域差异，北方一般大年吃饺子，饺子是中国北部的民俗食品。饺子在中国起源很早，它大约是由馄饨演变而来。馄饨是中国古代年节冬至的节令食品，正月初一作为岁首后，冬至的节令食品也就迁移过来，作为岁首的应时食品。虽然河南南阳有东汉张仲景为免百姓寒冬冻耳之苦，发明了饺子以御寒的民间传说，但据文献记载饺子出现的时间大约是南北朝时期，现今通过考古发现可以证明唐朝已经享用饺子。1972年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墓发现了饺子实物，虽然这肉馅饺子已经完全风化，坚硬如石，但饺子的花边仍清晰可见。饺子在元明时代称为“扁食”，至今河南南阳西坪民歌还有《卖扁食》的传统节目。清代称为“饽饽”，除夕包水饺，称为“煮饽饽”。宝坻乡下民谣云：“夏令去，秋季过，年节又要奉婆婆。快包煮饽饽。皮儿薄，馅儿多，婆婆吃了笑呵呵。媳妇费张罗。”（《乡言解颐》）饺子成为北方大年的标志食品，一方面因为饺子本身的美味，“好吃不过饺子”；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饺子具有文化象征意义，在民俗观念中，新旧年度的时间交替在午夜子时（大致相当于晚上零点前后），在除夕与新年交替之际，全家吃饺子以应“更岁交子”时间，表示辞旧迎新。
饺子是年节标志食品，饺子味道的关键是馅，过年饺子是荤素搭配，人们用猪肉或羊肉与大白菜混合剁成。肉加菜调馅，谐音“有财”。如果剁馅时间长而且响亮，就意味着“长久有馀财”，说明主人家年节饺子准备充分，日子红火富有。此外，为了添加节日的生活情趣，有的地方在包饺子时，还在饺子中加入糖块、花生、枣，乃至银币等物，谁吃到，谁就获得好的预兆。吃到糖块则标志着生活甜如蜜，吃到花生者就表示长生不老，吃到枣意为早得子嗣，吃到银币者自然新年有好的财运。
年夜饭的时间，现代一般在除夕的晚上，但也有例外，如湖北地方年夜饭不一定在晚上吃，有的还在早上吃团年饭。鄂东黄冈人大都如此，我幼时经常清早起来吃年饭，现在返乡过年，常还在梦中就听到人家早上吃团年饭的鞭炮声。鄂西竹山曾经有相当多的鄂东黄州府移民，他们保持本乡吃年饭的习惯，当地俗传“鸡不叫，狗不咬，半夜团年黄州佬”说的就是这一情形。在湖北等地除夕一般要做好几天的饭食，称为“宿岁饭”“压甑饭”，或“隔年陈”，表示粮食富馀，新陈相续。苏州人也做隔年饭，煮饭时盛新竹箩中，放红桔、乌菱、荸荠等果品及元宝糕，并在上面插松柏枝，陈列中堂，到新年时蒸食，“取有馀粮之意，名曰年饭”。
除夕夜吃完年夜饭，长辈要给小辈压岁钱，以祝福晚辈平安度岁。压岁钱有特制钱与一般通行钱两种。特制的压岁钱是仿制品，它的材料或铜或铁，形状或方或长。宋人王黼《宣和博古图录》：钱形长而方，上面龙马并著，俗谓佩此能驱邪镇魅。钱上一般刻有“吉祥如意”“福禄寿喜”“长命百岁”等。明清时期通常用流通的银钱做压岁钱。旧时压岁钱是由家长给自己的子孙，现在亲戚朋友也给孩子压岁钱，而且压岁钱的分量越来越重。压岁钱的本原意义是表达长辈给晚辈的祝福，它的象征意义远超其实际价值。
二 守岁迎年
年夜饭后，各家闭门守岁，全家人围坐在火炉旁边，拉家常，聊未来，谈天说地，一直聊到五更天明，迎来新岁。人们在辞旧迎新的除夕，以通宵不寐的形式守候新年的到来，称为“守岁”。
守岁的习俗在中国有近两千年的历史，晋朝人周处写的《风土记》，他在写到蜀地年俗时说，除夕通宵不眠，称为“守岁”。这是现今看到关于守岁习俗的最早记载。这时守岁似乎还是今天四川一带的地方性年俗，隋唐之后，守岁成为全国的共同年俗。唐朝有不少咏唱守岁的诗篇，杜甫《杜位宅守岁》诗云“守岁阿咸家，椒盘已颂花”；唐太宗也有《守岁》诗为证，“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这种欢乐度岁的场面在宋代依然，“儿童强不睡，相守夜欢哗”（苏轼《守岁》）。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 ·除夕》中记载当时都城开封：“士庶之家，围炉团坐，达旦不寐，谓之守岁。”
明清以来，守岁的习俗依然热闹而有趣味，家人团坐是守岁的主要形式。明代北京人“聚坐食饮”，一直坐到天明。清代北京人“高烧银烛，畅饮松醪，坐以达旦，名曰守岁”。因为是整晚不睡，人们要打起精神强坐，所以在北方俗语中称为“熬年”。民间为了阻止人们除夕睡觉，还形成了一种禁忌，说如果这晚睡觉，第二年身体就不好。守岁是为了强固身体，延年益寿。在古代守岁还是为父母或老人祈寿的重要方式，因此一般人都坚持守岁。
如今守岁习俗还很普遍，不过人们大都不守到天明，而是在零点钟声之后，就上床休息。从古迄今人们一直将守岁作为辞旧迎新的重要过程。守岁是对旧岁的辞别与对新年的守望。
三 岁火与灯烛
除夕夜，灯火通宵不灭。即使再节约的人，除夕也要在庭院、屋中燃起岁火，点亮灯烛，为家人守岁祈福，俗称“三十的火，十五的灯”。岁火，也叫燎火、旺火、松盆、年火蔸，它起源于古代驱邪的需要。民间曾经流传年兽的说法，说有一种名叫“年”的怪兽，经常在除夕夜出来吃人。人们为了防止它的侵害，就紧关大门，同时因为年兽害怕红色的灯火，所以人们在门口挂上红灯笼，在庭院点燃红红的火焰，这样就保证了家人的安全。这则民间传说有着隐秘的文化含义，它其实是古代先民在新旧时间转换时的忐忑与紧张心态的一种自我安抚与缓解，在漆黑的大晦之夜，人们以热闹的灯火驱走黑暗，迎接新年黎明的到来。
从历史文献记载看，南朝荆楚地区除夕用爆竹、燃草以避山鬼。隋唐守岁燎火兴旺，成为太平盛世年俗象征。张说《岳州守岁》诗记楚地情景：“除夜清樽满，寒庭燎火多。舞衣连臂拂，醉坐合声歌。”西北秦中同样燎火祝岁，“阖门守初夜，燎火到清晨”（储光羲《秦中守岁》）。这种燎火的形式一直延续。明清时期称为“烧松盆”，明代北京人三十夜，用松柏枝与柴杂烧于庭院中，以祈福助兴。除夕夜杭州烧松盆的景象非同寻常，架起齐屋高的松柴，举火焚之，“烟焰烛天，烂如霞布”。对于杭州除夕岁火的景象，明人高濂在《遵生八笺·除夕登吴山看松盆》中有一段精彩的描述：“斯时，抱幽趣者，登吴山高旷，就南北望之，红光万道，炎焰火云，街巷分歧，光为界隔。聒耳声喧，震腾远近，触目星丸，错落上下，此景是大奇观。”清代苏州乡农人家除夕夜在门口架松柴，呈井字形，齐屋高，然后举火焚之，以火焰高为吉。传统年节中也有“燃草”迎年的，陕西合阳新年凌晨在院中“焚草爆竹”，以接天神。在山西产煤区，人们在年节要点“旺火”，旺火以上等煤块垒成佛塔状，中间放置引火的木柴。除夕夜大家各自在门前点起旺火，光焰升腾的旺火代表了主人庆祝、祈福的心情。
除夕守岁，除了红红的岁火外，还有“燃灯照岁”的习俗，即大年夜遍燃灯烛。在照明设施匮乏的古代，只有重要节日才会灯光满室。明朝人年三十夜，所有房子都点上灯烛，还要专门在床底点灯烛，谓之“照虚耗”，说如此照过之后，就会使来年家中财富充实。
▲ 清代杨柳青木版年画《桂树升平》
四 守岁娱乐
大年夜，国人无眠，现代人有春节联欢晚会观赏娱乐，传统社会主要是家人围炉夜话。但也有一些助兴与占卜的游戏。最著名的游戏是藏钩，也称藏彄。据说藏钩之戏来源于汉武帝的钩弋夫人，钩弋夫人天生手拳，不能伸开，人们后来仿效以为藏钩的游戏。藏钩游戏就是众人手中握一物，让对方猜测物在谁手，所藏物件一般是指环之类。藏钩游戏考验的是双方传物的技巧与察言观色的辨识能力。庾阐《藏钩赋》生动地描绘了这一情形：“钩运掌而潜流，手乘虚而密放。示微迹而可嫌，露疑似之情状。”握钩者以种种假象迷惑猜测者，以此增加游戏的趣味。唐朝不少人也咏唱过藏钩之戏，如李商隐“隔坐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就是其中的佳句。宋代守岁游戏以博戏为主， “小儿女终夕博戏不寐，谓之‘守岁’ ”（《武林旧事》卷三）。直到现代一些地区的年俗中仍有类似的博戏，如云南鹤庆人过年大家围坐，一起对着篝火唱歌，然后玩抽签、猜数字的游戏。拜年拿了红包，也用铜板来猜单双，赢者得钱。
人们彻夜不眠，为家中老小祈福，等着新年的到来。古代社会民间计时以鸡鸣为候。鸡是古人司晨之钟，“俗说，鸡鸣将旦”，人们以鸡鸣为新的一天的开始。正月初一的鸡鸣尤有意义，它召唤着新年的到来。汉人说：“鸡者，东方之牲也。岁终更始，辨秩东作，万物触户而出。”（《风俗通义》）汉代新年到来之际，以鸡祭门户。南朝因为佛教禁止杀生的影响，改在门上画鸡。后人在年画中以大鸡象征“新春大吉”，就根源于此。人们在新年来临时要举行一系列迎新仪式，如爆竹迎年、祭祀天地祖先等等。人们着新衣、戴华胜，迎接新年的幸福生活。
——本文刊于《文史知识》2025年第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