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的灯市是与上元节日联系在一起的,以灯庆上元的风俗可谓盛极一时。买灯、观灯有“灯市”,此前,唐人笔记虽然记载过,但是“灯市”的得名并进一步扩大影响还是从北宋起始。宋太祖赵匡胤削平群雄后,为了夸耀自己的功绩,歌颂太平,宣布:“今朝廷无事,区宇乂安,方当年谷之丰登,宜纵士民之行乐,其令开封府更放十七、十八两夜观灯,后遂为例。”(《燕翼贻谋录》卷30)统治者的支持态度更加激发了普通民众对灯的喜爱之情。“吴台今古繁华地,偏爱元宵灯影戏”(范成大《石湖集》卷30)。其他城市如福州,在灯市到来之际,官府及城中各大名刹皆挂各种彩灯,列置盆燎,同时“为纸偶人,作缘竿履索、飞龙戏狮之像,纵士民观赏”(《淳熙三山志》卷40)。“街头如昼火山红”是诗人方孝能对那一场面的胜叹。
“灯市”是灯之极品、灯品盛会的代名词。在这“山灯凡数千百种,极具新巧,怪怪奇奇,无所不有”的灯的海洋中,诉说着宋代城市的繁荣与富庶。北宋汴梁、南宋临安天子脚下的灯市在宋时境内应该是最蔚为壮观的,它荟萃了全国各地极品灯具。当夜幕降临之际,可谓是美轮美奂。“灯市”张灯,其代表作为“扎鳌山”灯。其造型通常为一只或数只巨鳌背负山峦,山上荟萃各种树木,点缀以各种传说人物的雕塑和画像。鳌山上面布置各种灯彩、燃灯数万盏,“旧梦仙山驾海鳌,飞梅如剪柳如缫。千门疑是繁星落,九陌不知明月高”(《霁山集》卷2)。鳌山上万灯争艳,无所不有,闪烁变幻的灯海中心,由五色玉栅组成的“皇帝万岁”四个大字,更是奇光竞射,夺人眼目。封建皇帝在灯市之际,为了表示与民同乐,也常常照例坐一顶敞轿,有几个亲信太监抬着前去赏灯,同时搞一些金杯赐酒的活动。
在这个月满冰轮、灯烧陆海到来之际,辛劳一年的农民也会忙里偷闲,扔下锄头,到城中去看一看这灯的世界,光的海洋:“不待三五迎东风,儿郎种麦荷锄倦,偷闲也向城中看……农家亦幸荒年少,始觉城中灯市好。”(范成大《石湖集》卷30《灯市行》)灯市张灯,为便于城外百姓观看,官府弛门禁,“远乡下邑来游者,通夕不绝”(《淳熙三山志》卷40)。传说,宋代有一对夫妻在上元灯市观灯之际走散,恰逢宋徽宗赐酒,妻子急于寻找夫君,竟随手端起了皇帝的御用酒杯并吟诗一首:“月满蓬壶灿烂灯,与郎携手至端门。贪看鹤阵笙歌舞,不觉鸳鸯失却群。天渐晓,感皇恩,传宣赐酒饮杯巡。归家恐被翁姑责,窃取酒杯作证明。”风流皇帝听后,还高兴地把金杯赏给了这个妇女,留下了一段灯市佳话。
随着宋代城市商品经济的发展、城市夜生活的丰富多彩,宋代的灯市文化也呈现出欣欣向荣的势头。灯市上的艺术活动大大增加,各色艺人云集,绝技纷呈,“击丸蹴踘,踏索上竿,赵野人倒吃冷淘,张九哥吞铁剑,李外宁药法傀儡,小健儿吐五色水……”(《东京梦华录》卷6《元宵》)。由于火药在宋代的发明和应用,灯市中焰火的燃放将欢乐的气氛推向高峰。只见“烟火百余架”冲天而起,隆隆升空,“于是乐声四起,烛影纵横”(《武林旧事》卷2)。与灯文化紧密相连的是始于南宋时的灯谜。当时的人们把含有讥讽意味的诗词、人物、藏头语以及北宋都城的一些诨语写画在绢灯上,挑逗行人。这些隐语生动活泼,饶有风趣,或使人捧腹大笑,或意味深长、发人深思。
在这欢乐祥和的气氛中,京尹乘着小轿子,在那些大大小小的舞队的前呼后拥下,巡视全城主干道。当京尹巡视完毕之后,就在被灯光照耀得像白昼一样的繁闹之地,开始判案。其实被判的那些人并非是在灯市上犯罪,而是“三狱罪囚”,这种名堂叫“装灯”。官方举办以赏灯为目的的灯市既有朝野同欢也有加重人民负担的一面。在灯市即将到来之际,还得受贪官污吏的苛取暴敛,赵汝劼守汀州横征暴敛,致使“本州两狱禁系欠负之人饥饿而死者,前后盖以百数”,但却将“钱物恣为浪费,今岁上元买琉璃灯至数千盏所费万于缗”(《历代名臣奏议》卷183)。元丰中,刘瑾守福州之时,为了哄抬灯市的盛大场面,令所有居民必须燃灯七盏,有陈烈者,做丈余大灯,上面大书道:“富家一盏灯,太仓一粒粟,贫家一盏灯,父子相对哭。风流太守知不知?尤恨笙歌无妙曲。”(《淳熙三山志》卷40)鞭挞政府为了举办灯会却不关心下层民众疾苦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