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已矣,江山寂寞,
而水流云在,文章不朽,手泽长润。
吴昌硕写给丁啸云的手(wēi)札(xìn),
尘封百年,
由湖州市博物馆第一次完整公布,
系统整理,全彩影印。
我猜,
大气磅礴、做了一个月安东县令的吴昌硕,
希望我们的美丽人生,和读书姿势,
是这样的:
过端午了,吴昌硕想起了好友,
大笔一抹,写一封信,再附上一首诗,
辛亥革命了,我们傲娇的前清遗老
怎么能吃民国的食粮,
就连肉汤汤也不舔一下,
隐居名山,狂读《汉书》,痛饮美酒,
这才是我辈风流。
信还没寄出,
肚子不知廉耻地咕噜噜叫唤起来,
君子言行不贰,岂可欺心乎,
于是再赋一首,
米真贵啊,吃不起,
可我这饭量却像廉颇一样大,
这是闹哪样啊!
1913年,70岁的吴昌硕
举家迁到今天的上海闸北区山西北路,
房子很大,住着比之前舒服多了,
可就是房!租!太!贵!
第二年夏天,抱恙在床,病情加重,
写诗作画刻印也没有了兴致,
到秋天,房租有些负担不起了,
天下最难如意者孔方耳,
我打算找个靠谱人一起合租吧。
吴昌硕以书画印名世,却向以诗人自居,
《赠内》诗云:平居数长物,夫婿是诗人。
闲得无聊时算算我一身的本事,
你老公我其实是个诗人。
朋友之道,却须以尊重恭敬为主,
啸云仁兄啊,大作奉读,甚佩甚佩!
我久不作诗,也不惯和韵,偶和一律,
自知不佳,请您教我。
而偶一责善诤谏,直道诗家法门。
你来信说我用“钦佩”二字是敷衍,假客气,
那我就实话实说了:
你写的诗有三个毛病,单薄、浅显、草率。
用典故不能死板,要烂熟于胸、如盐入水,
就不单薄了;
诗不能太直白,要善用曲笔,绕着弯说话,
就不浅显了;
写好后,多修改修改,
就不草率了。
祝寿这样的应酬诗,开口就是恭维人,
无谓之至,以后就别再写了。
我的诗写得也一般,单薄、浅显亦所不免,
稍比你强上一筹的地方,
就是我认真,经常改改削削。
但诗之为学,性情而已,你天生至情至性,
这一点我不如你啊。
士大夫作信,讲究书仪,
“走聆麈教”、“就正有道”、“专肃鸣谢”,
敬颂大安/道安/吟福,祝福满纸,
读上二通,
发微信立刻就酸腐腐、文绉绉了。
这也是一本可以当笔记本使用的艺术册,
风雅之士,即兴挥毫,庶与吴老缶竞风流。
在白页上随便写写画画,
某一刻的体悟,每一天的心情,
咖啡厅,课堂上,会议室,
一边品玩书法,一边笔走龙蛇,
于公是做笔记的文具,
于私则是走神儿的利器。
在这个电子化的时代,请不要敬惜字纸,
多写写,多画画,
写完了,就再买一本
自己用一本,再送朋友一本。
此致,
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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