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六月下旬,父亲顾随(字羡季)得到燕京大学(以下简称为“燕大”)的聘书,被聘为国文系的专任讲师,九月初开始到燕大任教。
今晚沉下心去将《离骚》读了一遍,发见许多新义。不禁自叹往日读书,走马看花,囫囵吞枣,勿怪其学问不长进也。倘能永远如此作下去,一方面为人,即一方面是为己。亦殊值得。因念人生在世,牵扯束缚,触处皆是。自非天才与英雄,即难一一打破。但能利用馀晷馀力,作一二有益之事,虽不足以自豪,要亦可以自慰。
1936年四月顾随在东四四条寓所南房门口
此时,父亲原有的英文功底给了他很大的支撑。他课上讲授的是中国文学,课下则努力汲取西方的文学理论充实自己,以之为借镜,其中给他最大助力的是小泉八云。父亲在晚年(1958)所写的一份《我的教学检查》中谈及了对小泉氏的认识以及小泉氏给予自己的助益。如今我们正确理解他在特定历史时段中带有浓厚“检查”意味的文字,还是可以看到他初进燕园时探寻成功之路的努力:
(19)30年,我开始在大学教中国古典文学,特别是韵文,一开头,真有点茫然。我想起了小泉氏的三厚本英文讲义。我参照着他怎样讲解英国古典文学,移花接木地来讲中国古典诗歌。不料却意外地得到听讲者的欢迎。小泉氏讲书,注意字句的分析、欣赏和写作技巧(这点儿,对了我的脾胃了)……他是一个精工巧丽的资产阶级唯心论底文艺论者。这都对我发生了甚深影响。
有一同学,问诗词讲“风格”各异,什么是风格,如何“定义”才好?先生答云:有人拿“例句”来分李(白)杜(甫)的风格之迥异——“坑深粪落迟”,是杜的诗法;“黑狗一飞飞上天,白狗一去三千年”是李太白的句法——这就叫“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