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5-07-18 14:43:43 来源：中华书局1912微信公众号 作者：

《晋书》卷三十四《杜预传》记载：“时王济解相马，又甚爱之，而和峤颇聚敛，预常称‘济有马癖，峤有钱癖’。武帝闻之，谓预曰：‘卿有何癖？’对曰：‘臣有《左传》癖。’”这段话中，出现了王济、何峤和武帝司马炎三个重要人物。王济出身于当时的显赫家族太原王氏，是晋文帝司马昭的女婿，生活奢靡，挥金如土，史称善于相马。何峤是王济的姐夫，生活节俭的同时又聚敛无度。杜预说二人分别有“马癖”“钱癖”，含有明显的蔑视和嘲讽意味，晋武帝与二人有亲戚关系，听后大概觉得不舒服，于是就有了上面的对话。就字义来讲，“癖”是指因长期习惯而形成的对某种事物的偏好，且这种偏好已经接近病态。杜预在回答皇帝提问时的巧妙应对，既显示了自己的卓尔不群，含有一定的自矜成分，又反映出对《左传》一书的极其喜好和高度自信。

史称杜预“既立功之后，从容无事，乃耽思经籍，为《春秋左氏经传集解》。又参考众家谱第，谓之《释例》”。所谓“立功”，是指建功立业。杜预深谙兵法，智计超群，在扫灭吴国等一些重要的军事行动中立有战功，因此有“杜武库”的美誉。《春秋左氏经传集解》又名《春秋经传集解》，连同《春秋释例》，奠定了杜预在中国经学史尤其《春秋》学史上的崇高地位。时至今日，两部著作仍是研读《春秋》经传的重要参考文本。

顾名思义，《春秋释例》就是分门别类地对《春秋》的义例加以归纳和总结，通过详细举证和经义阐释的方式，说明《春秋》的叙事原则和用字规范。杜预认为，“经之条贯必出于传，传之义例归总于凡”，《春秋》经、传的“条贯”“义例”皆有特定的含义，诸如作为“正例”（又称“旧例”）的“五十凡”，作为“变例”的“书”“不书”“先书”“故书”“不言”“不称”“书曰”之类，均有特定用法。在《春秋经传集解》的自序中，杜预总结了五种变例，即微而显、志而晦、婉而成章、尽而不污、惩恶而劝善。可以说，《春秋》无一字无褒贬，其“微言大义”就隐含在这些义例之中。读者由此入手研读经、传，容易做到触类旁通，事半功倍。遗憾的是，《春秋释例》在流传过程中逐渐散佚，现在见到的文本，是从《永乐大典》中辑出，又经四库馆臣增补和校勘，虽然篇帙仍为十五卷，但已非旧观。

与《春秋释例》不同，《春秋经传集解》因受到历代统治者和学者的高度重视而刊刻不绝，得以完整地流传下来。书名之所以称“经传集解”，原因大抵有二，一是在结构上采取“分经之年，与传之年相附”的办法，即以年为单位，先《春秋》经，后左氏传，对经、传两部分均随文注释；二是在注释方面广泛征引古今言《左氏春秋》者数十家之说以证成己意，有集大成性质。

《春秋经传集解》是目前所见流传至今的最早《左传》注本，也是唐代刊刻“五经正义”之前最重要的《左传》文本。该书除了延续《春秋释例》的思路进一步抉发“正例”“变例”这些义例外（如注中大量使用的“传例曰”），一个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注释字词、疏通文义和补充史例，这与当下的古籍今注工作可谓如出一辙。杜预所作注释，简明扼要，切中肯綮，稍有文史基础的读者即可使用，读起来不会觉得如何吃力。我们随便举两条卷一隐公元年的例子：

【经】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杜注】附庸之君，未王命，例称名。能自通于大国，继好息民，故书字贵之。名例在庄五年。邾，今鲁国邹县也。蔑，姑蔑，鲁地。鲁国卞县南有姑城。

【经】秋七月，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赗。【杜注】宰，官；咺，名也。咺赠死不及尸，吊生不及哀，豫凶事，故贬而名之。此天子大夫称字之例。仲子者，桓公之母。妇人无谥，故以字配姓。来者，自外之文；归者，不反之辞。 

以上两条注释，短短数十字，涉及义例、职官、礼仪、人名、地名、疑难字词等多方面信息，杜注“要言不烦”的特点由此可见一斑。

另外，杜注还有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叙事性强，补充了大量史实。这点与杜预认为《春秋》不仅是一部经书，更是一部史书有关。《春秋经传集解》序的开头便说：“‘春秋’者，鲁史记之名也。记事者，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以时系年，所以纪远近、别同异也。故史之所记，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时，故错举以为所记之名也。” 基于这样的认识，杜注不仅从经学角度阐发“微言大义”，更从史学角度补充了大量《春秋》经传自身没有但对读者来讲很有必要的信息。如隐公四年经“四年春王二月，莒人伐杞，取牟娄”，杜注：“无传。书‘取’，言易也。例在襄十三年。杞，国，本都陈留雍丘县。推寻事迹，桓六年，淳于公亡国，杞似并之，迁都淳于；僖十四年，又迁缘陵；襄二十九年，晋人城杞之淳于，杞又迁都淳于。牟娄，杞邑，城阳诸县东北有娄乡。”此条有经无传，如果没有杜预的注释，我们所能看到的就是一个简单的历史事件。在这里，杜注仅用四十余字就将杞国的历史讲述了一个大概，其“推寻事迹”的本领令人惊叹。 


《春秋经传集解》成书于晋武帝太康三年，即公元282年，距今已有1743的历史，在整个《春秋》学史上发挥过至关重要的作用，海内外最具代表性的学术成果，多是以此为基础，如唐代孔颖达的《春秋左传正义》、日人竹添光鸿的《左氏会笺》，均是以《集解》为基础文本进一步疏解阐释，今人杨伯峻先生的《春秋左传注》，对《集解》成果也做了充分吸收。为了方便当下读者能够高效利用这一典籍，我们特推出了它的点校整理本。整理本的基本信息如下：

在版本方面，所用底本为宋嘉定九年兴国军学刻本，通校本为宋绍兴年间江阴郡刻递修本、宋刻巾箱本、宋龙山书院刻本、宋刻附释音本、金泽文库本等，参校本为宋大字本、宋庆元六年绍兴府刻宋元递修本等，并充分吸收了阮元《校勘记》、《经典释文》等校勘成果。

在版式方面，采用繁体竖排，全式标点，书名加了书名线，人名、地名、朝代名等加了直线。经文、传文之前，分别加了“【经】”“【传】”以清眉目。目录和页眉明确了某公某年所在的位置，以便检索。

在装帧方面，采用锁线胶订，确保可以完全打开，坚固耐翻。

杜预（222—285），晋代杜陵（今西安）人，字元凯，著名政治家、军事家和学者，历任曹魏尚书郎、西晋河南尹、秦州刺史、镇南大将军等，官至司隶校尉。因立有战功，多有著述，人称“杜武库”，自谓有“左传癖”。代表作有《春秋经传集解》《春秋释例》等。

王勇，北京大学中国古典文献学博士，曾任中华书局编辑，参与责编的图书主要有《文献通考》《史记（修订本）》《魏书（修订本）》等，出版有学术专著《宋刻〈汉书〉庆元本研究》。

于天宝，就职于北京大学儒藏编纂与研究中心，从事古籍编纂工作，点校整理有《宋本周易注疏》《邵雍全集》（合作）等。



点校说明

春秋左氏传序

春秋经传集解隐公第一

元年

二年

三年

四年

五年

六年

七年

八年

九年

十年

十一年

春秋经传集解桓公第二

元年

二年

三年

四年

五年

六年

七年

八年

九年

十年

十一年

十二年

十三年

十四年

十五年

十六年

十七年

十八年

……

春秋经传集解哀下第三十

十四年

十五年

十六年

十七年

十八年

十九年

二十年

二十一年

二十二年

二十三年

二十四年

二十五年

二十六年

二十七年

春秋经传集解后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