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的春天,我踏着复旦南区的缤纷落樱,去古籍所面试。除了就读于中文系的一个老乡,一个人也不认识,我心里既兴奋,又忐忑。在文科楼八楼的走廊里,看见一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黑汉子,穿着一件黑夹克,一条显出些白色的牛仔裤,善意地朝我笑笑。那意思似乎是:你也是来面试的?那就是季忠平。想不到,后来我们分在了南区19号楼104宿舍,一起度过了艰苦而难忘的三年。
宿舍在东南角,外面是个菜市场,早上人声嘈杂,夹杂着一些叫卖声,让人不能酣眠。可气的是,楼上有位兄弟,总是来来回回唱一首歌:
你静静地离去,
一步一步孤独的背影,
多想伴着你,
告诉你我心里多么地爱你。
歌唱得不错,可是常在午觉时分唱,着实可气。直到现在,一想起南区,便想起菜市场的味道,便响起那个兄弟酷似满文军的歌声,响起“我其实一直都懂你”的旋律。另外两位舍友,一个是外文系的高材生,高高帅帅的;一个是高鼻深目、高瘦英俊的王亮,静安先生的曾孙,——在我看来,简直在国学方面无所不知。那个时候,我只是读过几本文学史,读过《宋诗选注》以及一些闲书,对学问之道毫无心得,每天去上课,惴惴然而往,惴惴然而归,拼命用功,也不顶事。还要对付英语,简直焦头烂额。幸运的是,有机会听了一些老先生的课和讲座。印象最深的是朱维铮先生,从文科楼九楼的走道里走过,西装革履,目不斜视,派头十足。他开的课是中国文化史导论,东拉西扯,纵横捭阖,主要以骂人和漫谈为主,特别过瘾。